小时候,我是在老家长大的。
那时我和普通的无忧无虑的小孩子一样,过着属于自己的童年。当然,我妈说在她眼里我永远是个小孩子,不过当时的时光确实足以让我一生难忘。那时玩伴之间的游戏挺多,下河摸鱼捉虾的就不列举了,值得一提的是关于麦子的事儿。
麦子每当快要成年时,总要遭黑手。几个躲在某个角落的落寞身影,几双虎视眈眈的眼睛,熟练干达的手法风采依旧,清澈明亮的眸子饱含深情,细嗅麦子烤熟时的香甜,喉结的抖动传达我们的心声......当然,熟透的麦子是不能有非分之想了,除了它们勾不起几个少年的欲望外,更在于那时的它们自有一番别样风景。田垄上,穹顶下,天地之间,金黄霸占了人们全部的眼睑。微风拂来,阵阵波涛夹着松涛似的沙沙声响,面对那自为刍狗的万物,奏响了这天地间唯一的生命交响曲。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好似一个个不羁的灵魂在诉说那从远古传来的声声欢呼和呐喊——麦子黄了。
我从地上捡起一个不起眼的麦穗,孩提时代足以净化一切的好奇心让我静静观察这给人带来生命和活力的东西。麦穗上一粒粒饱满硬练的麦粒像极了庄稼汉子身上的肌肉筋骨。田地里的庄稼汉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庄稼地里的麦子根扎地下,尖锐的麦芒直插云天。没错,庄稼人的天就是脚下扎根的土地。
这片黄土地上演绎的奇迹像这麦子一样生生不息。从农耕的远古到劳作的现代,岁月长河夹杂着庄稼人的性格与汗泪缓缓流走,偶尔也会荡起几朵水花,晶莹地记录了过去,反映着现在,预示到未来。代代文明崛起,也许人们习惯了头顶仰看的青天,而忽略了脚底俯视的大地;世世文化传承,也许人们习惯了古时先生的摇头晃脑,而忽略了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里俯头思考。总之,能真正低下头来认真思考养育了世代文明的土地的恐怕只有那朴实无华却又饱含性格的庄稼汉了吧。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时常在想这亘古不变的土地到底养育了在它身上劳作人们以怎样的性格。勤劳,踏实,肯干,智慧四个不分先后却毫不违和地融合在庄稼人身上的词汇应该是对他们性格最好的诠释了。于是,农民,土地和庄稼就构成了一个千百年前就产生和存在的范畴——农。
文化是一个民族的内在魂,指引着一个民族前进的方向甚至生存之本,同时也是一种使民族凝聚的力量。
农,应该也是中华民族博大精深的文化里的一朵奇葩。它将土地,人以及人的活动紧密联系在一起,使他们产生伦理和关系,进而形成使之聚合的纽带,养育了一方文明。所以,农也是一种文化。此时不禁想到那些产生文明先驱的河流域是否应该叫做河地域呢,这就不得而知了。就这点来说农文化功不可没,值得传承。
而当啄木鸟的哒哒声随着树木倒下的身影而消失的时候,这一切就在悄悄地发生改变了...........
这几年,时代在进步,国家在进步,农村也在进步。社区一类名词涌入田中人的大脑中,于是开始占耕地建社区,人流外迁。越来越多的庄稼人离开了那片祖上流过热汗的土地转而投向外面的世界。机器工厂开始拔地而起,水泥楼房层层林立,于是在那片祖先心脏地带插上了钢筋,堆砌了水泥。甚至有些地方已经把土地出租给了工厂,就这样土地在被一块块蚕食。没有了赖以生存的活计,大批的农村人开始外流,趋近工业服务业。我老家就是这样情况,农村人没有了耕地。起码在那里不会再有秋收时的热闹景象了,麦子不知把头扭到了何方。
没有了土地,没有了庄稼,没有了人,农文化被一点点瓦解。
古时,农乃立国之本。即使在现代来说,也是富国强国的基础和强有力的推手。根基不稳,何以稳天下;根基不盛,何以旺家国;根基不实,何以充盈虚。当下,农转镇的趋势日益明显,耕地占用率节节攀升,可以想见某一天到达某程度时造成何种后果。换句话说哪个城镇是以农为主,工服为辅的呢?农业能否为进步填补空白还是一个未知数,而鸿沟加大的趋势也许日益明显。
遥想夏至时分,我走在乡间小路上。嗅着风声,听着麦香,呼着浓郁的乡间空气,月色清凉,远方传来阵阵狗吠......
如今,夏又至,热风拂面,融化了那点儿思绪。
前几天,听一个儿时玩伴说公路边的麦子熟了,金黄金黄的。是啊,麦子黄了......虽然几年没见过麦地了,但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在金黄的麦地里,根根竖立的麦子昂着脑袋发出嘤嘤的笑声,身上的色彩慢慢融在一起,光芒大盛,比天上那太阳还要亮堂........